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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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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十一月, 難得陽光明媚。

京都城早已落盡了黃,大街小巷皆是枯槁枝椏。

榮勳公主府,卻是滿園的鮮花綠意。

正有幾個貴女結伴而來。

“大冬日的辦花會, 公主好大的手筆。”

“聽聞公主知道太後娘娘喜歡鮮花兒,特地從內官鑒學來的養花秘術。”

“皇庭之外, 怕是看不到這般景象, 唯獨就在公主府上。看來此回公主回來, 陛下也是高興的。”

“太後娘娘可會來?”

“自然。聽聞公主請了位畫師, 要叫畫師給娘娘作畫像。”

“這…不怕娘娘想起故人來麽?”

明舒領公主府上眾人, 正在旁側私門迎接秦氏。看鳳輦在門前緩緩停下, 明舒已忙迎接過去,將秦氏扶落車來。身後眾人一道兒做了大禮。

秦氏扶著女兒落車, 打量一番這處門楣, “松雅園。怎這匾額還沒讓他們換掉呢?”

明舒答道, “兒臣覺著這名字好, 特地沒叫他們換掉。母後覺著呢?”

秦氏也笑,“是個好名字。”

明舒只扶著秦氏往院子中去。秦氏跨入院中,便有陣陣花香襲來, 冷風颯颯,浮動松樹沙沙作響, 再有滿園春色,紅黃相間,頓覺心情舒暢。沿著長廊一直往裏去,便看貴女們結伴兒在花叢中飲茶對詩, 遠遠見太後與榮勳公主, 忙行了跪禮。秦氏擡擡手,叫身旁嬤嬤免了禮。方繼續隨明舒往裏去。

秦氏邊行邊問了聲:“你這是帶我去哪兒?”

明舒道, “到了,您便知道了。”

不過小半刻,秦氏行至蘭馨苑前,“是這兒?”

明舒點點頭。“母後進去吧,畫師已在裏頭等您了。”

“你不與我一起麽?”秦氏回眸,看看女兒。卻看女兒笑著,“畫師作畫,最要靜心。母後帶著嬤嬤進去便是,我去前頭招呼她們做詩去。”

秦氏只覺明舒此行許有別的意思,一時猜不透徹。直至叫身旁姜嬤嬤扶著,入了那園子,方聞見一縷淡淡墨香,尋著那香氣走入閣樓,便看小少年一身白衣,束髻一半長發散落腰間,匆匆向她行來跪拜。

“小的拜見太後娘娘。”

秦氏看他年少,想起明舒那日的話來。“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名作吳希。承蒙公主殿下眷顧,將小的從北疆帶回來京城,拜師學藝。”

“哦?你都會畫什麽?”

“小的擅丹青。”

秦氏已將人打量一番,只覺小少年周身氣息淡雅,又聽他聲音還未變全,約莫只有十三四歲,正是男子最青澀年歲。“你擡起頭來,叫我瞧瞧。”

小少年緩緩擡眸,鬥膽將目光投入秦氏眼中。頓覺不妥,連忙收回來目光。

秦氏見那一雙閃耀星眸,眸光清澈如水,當年薛恒也是這般眼神,因會作畫,看什麽都要入木三分。秦氏只覺一眼十年,險些將人認作故人,“你方才說,你叫什麽名字?”

“吳希。希望的希。”

“吳希。”看他依舊低垂著腦袋,靦腆羞澀。秦氏彎了彎嘴角,“別害怕,擡起頭來,叫我再看看。”

……

明舒從蘭馨苑出來,與徐南珠一道兒來了前院。院裏正是熱鬧。

幾個貴女正與她行禮數,明舒自點點頭受了,方點了個紫衣溫柔的女郎,問起徐南珠,“那是誰,我不大記得了。”

徐南珠打著哈欠,滿不在意,“戶部文書林清的次女,他家長女高嫁平南伯府,正替次女尋婚事。”

“哦。”明舒再指了指花叢中聞菊香的小姑娘,“那個呢,又是誰?”

“許太醫家的幺女,最末一個未出嫁的了,尋婚事。”徐南珠手中折扇一展,扇子拍拍胸脯,臉上了無興趣。

“那邊那個呢?”明舒又點了個女郎,眉眼婉轉,雍容貴氣。“禮部尚書之女,才將及笄。尋夫婿。”

“所以,你就一個也看不上?”明舒看看他。

“我?”徐南珠臉上驚愕,似從未想到過此事,“我一臭錦衣衛出身,誰要嫁?”

“你如今護送榮勳公主回朝有功,我隨時能問母後給你要個伯爵來當。想要哪個女郎,盡管說,叫她們來高攀。”

“高明舒,你好無聊啊。”

“咳咳!回京城了,別叫我名字。這會兒人多呢!叫別人聽到,我還有什麽面子?”明舒說罷,認真打量他臉色,“你是一點兒也不想成親啊?”

“不想。也不想封什麽伯爵。”徐南珠也是很認真的,“我封伯爵,住去伯爵府上。你怎麽辦?你這諾達的院子,一個人住?那哪兒能周全。話說,你是不是看上別個家的侍衛了?想換人?”

“我……”

“可沒那麽容易的事兒。是誰?打得過我麽?有我這麽風流倜儻,貼心貼肺麽?”

“算了,算了。你不成親就不成親吧。”明舒只覺白費一番口舌。

--

公主府白日的熱鬧退去,入夜清冷寒涼。明舒近日格外怕冷些,叫嬤嬤多加了一盆炭火爐子。桂嬤嬤端水入來寢殿,與她洗身。

從北疆這一路回來,走得艱辛。徐南珠為避開朝中耳目,一路刻意避開大省大城,只尋山路而行。直至到京城附近,方暴露蹤跡。東西二廠耳目眾多,倒也不必見怪。好在魏鐸帶人殊死護主,徐南珠又先行一棋,讓陳靈入京城與端王送消息。端王雖是閑王,卻是秦氏嫡出,借著端王妃宋氏入宮與秦氏請安的功夫,將明月公主歸來的消息帶給秦氏。

薛珩本不願放行,卻是秦氏開口提點於人。東西兩廠方給了太後娘娘幾分薄面。至於那三千玄冥衛,一直暗中相照,並未全然露面,如今停軍在京都城外,隱藏山林之中,不好叫薛珩察覺。

只是公主府中不乏薛珩耳目,唯獨桂嬤嬤是端王府借來的人,才好叫人放心。

“主上這幾日的臉色,終是養回來些許,紅潤多了。”

“是桂嬤嬤伺候得周到,吃食又都是合我口味的,從北疆回來,一路走累了,回到自己家裏,才睡得安穩一些。”屋內暖和,明舒只著一身粉色睡袍。只叫嬤嬤送來帕子,擦了臉。才叫嬤嬤擦洗身子。冬日寒涼,不宜沐浴,便就如此清洗一番,才好入睡。

桂嬤嬤邊擦洗,邊打量著自家主子。女郎身上每一寸,膚如凝脂,原回來的時候略顯削瘦,小半月的功夫,已養得圓潤不少。柔夷之處也連帶著傲挺了不少,曼妙得緊。桂嬤嬤不覺脫口而出,“也不知道,太後娘娘會與公主尋一位怎樣的駙馬。”

明舒手上木梳緩緩從發梢滑下,聽桂嬤嬤的話,不覺手中頓了一頓,看鏡子裏的自己,恍然笑了笑,“對呀,也不知道。”

夜裏,一場冷雨繽紛而至。窗戶上沙沙作響,明舒夢中卻回了一趟金山城。她大街小巷的找,卻怎麽也尋不到曹二。回到那間小院,徐嫂子還帶著小兒郎在讀書寫字,卻說,自她走後,曹二再未曾回來過。

他是九重天的慎王爺,又怎非要回去那小院子?陳村呢,她也去過了,張福笑著迎她,卻說,不見了曹二。她只覺脊背發涼,可是九重天,慎王府在什麽地方?她原從來都不知道過。他許是去那裏了。

一道火光從天際劃過,四周狼煙叫囂。戰歌四起,一雙丹鳳眸晃過眼前,他眼裏充斥血絲,面色慘白,臉頰上兩道血跡。她忙將他一把接住,捧著那張臉頰,緊緊抱著他躺入自己懷裏。

“你怎麽了。你哪裏疼?”

她找不到他的傷口,卻覺周身都是他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她一時只覺呼吸快要停滯了。

“主上?”

“主上?”

桂嬤嬤聲音像是一只手,正將她從那裏拉扯回來。曹二的身軀漸涼,她也沒有任何力氣了。

一夢驚醒,明舒只覺手腳也都沒了溫熱。唯有桂嬤嬤在床邊,“主上做噩夢了?”

明舒點點頭,將臉埋入桂嬤嬤懷中。“嬤嬤。”

“別怕。嬤嬤在呢。不過是個夢罷了,都不是真的。”

明舒將下巴磕在桂嬤嬤肩頭,兩顆滾燙的液體從臉頰劃落。“我是不是錯了。嬤嬤?我不該回來,該留在北疆。”

“這裏是主上的家。主上回家為何不可呢?”桂嬤嬤話語溫和,寬厚的手掌,一下下梳理著明舒的脊背,“都過去了。是一場大夢罷了。”

明舒心跳漸漸緩和,方發覺身上睡袍已經濕透。桂嬤嬤替她拿來一身幹凈的,伺候換上。方陪在床邊,叫她安睡。

因這一夜噩夢,明舒次晨起不來身。醒來用過早膳,方聽徐南珠來報,道是謝遲在偏廳等候多時了。

明舒洗漱梳妝好,方出來了見人。謝遲忙是與人一拜,也來不及說些寒暄的客氣話,只開門見山。

“殿下,北狄變天了。完顏慈帶二十萬大軍押入大都城,完顏景重傷被俘,太子完顏維帶其餘兵力南下,暫避鋒芒。如今,如今完顏維的十三萬大軍逼近西涼城。秦止戰遂發回軍情,請朝廷援兵。”

“果真是出事了?”明舒還未來得及落座,忽想起昨夜夢境。只覺莫非是有所感應。“戰報回來了,陛下怎麽說?”

“陛下晌午上朝,聽完軍情,說要考量幾日。聽聞,隨後便回了養心殿,打坐修道去了。”

“……”明舒擰了擰眉,知道隔墻有耳,多餘的話沒敢說出來,只與謝遲道,“我去請三哥哥,你也一起,軍情事急,許得快下決策。去勤政殿。”

謝遲一拜,“謝某與殿下兵分兩路,我去兵部叫溫尚書一起。多個人,好說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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